人间正道·科技实业家邹远东的核心价值观

李延国

(报告文学)

多肽科学家邹远东荣获全国发明创业奖后在北京人大会堂留影

多肽科学家荣获联合国“和平使者”称号

多肽科学家邹远东(前排右三)获全国发明创业奖

(后排右起为科协会长邓楠、科技部长万涛、人大副委员长桑国卫、发明协会理事长朱莉兰)

邹远东荣膺第十届湖北经济风云人物

多肽科学家邹远东(右)受聘中共湖北省委党校兼职教授

　　公元前334年，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东征时，将自己的财富全部分给了部属。有人问：你自己留下什么呢?亚历山大说：希望!

                                                                                      ——题记

血性的抉择

　　遥远的年代，留给我们无数悲壮的感动。

　　烽火连天的抗战时期，中共鄂北地下党组织委员谌光乾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被汉奸出卖，日本鬼子包围了现场。谌光乾本来可以化妆突围，但为了不殃及群众，毅然将鬼子引到自己身边，一连杀死7个敌人负伤被捕。

　　刑场上，面对明晃晃的铡刀，宁死不屈的谌光乾高呼共产党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敌人手起刀落，热血喷射一丈多高，刽子手的眼睛都被滚烫的鲜血蒙住。这是轩辕之血!这是壮士之血!这是信仰之血!抛洒在生他养他的华夏大地上……。

　　谌光乾为革命捐出了躯体，但他的血脉和精神却传承下来。13年之后的1950年，他的女儿谌明英生下了一个男孩、这是烈士的外孙，取名邹远东。六十年后，他成为本文的主人公——中国保健协会副理事长、中国发明协会副理事长、湖北省企业联合会/企业家协会/工业经济协会常务副会长、湖北三九长江实业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著名酶法多肽科技实业家、科学家、科普作家、发明家和联合国授予的“和平使者”、“全国企业自主创新十大杰出人物”、“中国保健业优秀企业家”、“湖北省优秀企业家(金牛奖)”、 “湖北省十大经济风云人物”。

　　1968年，18岁的邹远东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给一位首长当警卫员。后来凭借锲而不舍的毅力，自学成为《解放军报》的记者，佳作不断。当时实行军地一元化领导，德才兼备的邹远东穿着军装被选拔到给湖北省委书记李任之同志当秘书。

　　李任之书记去世后，中顾委常委中央书记处书记陈丕显同志建议湖北省委将他安排到省委组织部工作，可邹远东认为“全党工作重心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主动要求去做经济工作，为国家的经济建设做贡献。

　　1983年冬天，邹远东到武汉市经济委员会交通处任处长。当许多朋友认为他的抉择“犯傻”时，邹远东却在新岗位上做成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

　　当时，国家批准武汉市为全国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时任武汉市市长的吴官正对邹远东说：“你现在任交通处处长，武汉市现要靠‘两通’起飞，其中交通是大头，你对此有什么见解?”

　　邹远东胸有成竹地回答：“交通要突破，航空要先行。武汉在历史上是九省通衢，我们可以利用地理优势拓展航空业务。”

　　“这个主意不错，可即便政策上能够与民航沟通，但建立航空公司的巨额资金哪里来?”

　　“政府出资买飞机肯定不现实，但我们可以租用系统的运输机和机场，先从货运开始!”

　　当过军人、记者和秘书的邹远东既有宏观视野，又有人脉资源。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武汉空军在当阳有个空中运输基地，可以租用他们的退役飞机搞货运，聘用一些到了年限停飞的飞行员。有了机场、飞机、飞行员，建立航空公司就水到渠成了。

　　吴官正眼睛亮了起来，立即委派邹远东代表市政府马上去谈。当时，邓小平同志提出“军队要支持地方的经济建设”的号召，武汉空军正为如何服务武汉地方经济建设而犯愁，双方一拍即合。不过，军方提出了一个要求：“有些干部转业想留在武汉而留不了，家属也无法随军，市委市政府是否可以考虑照顾一下?”

　　邹远东笑了：“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如果成立了航空公司，会需要很多人，运输师的转业干部全部可以留下来，家属也给予妥善安置。”

　　21天筹建完成，21响礼炮齐鸣，21架飞机飞上蓝天……在吴官正市长亲自关怀下，邹远东策划、组建的中国第一个地方航空公司——武汉航空公司起飞了!当天，飞机将湖北的鲜活产品如黄鳝、甲鱼等运到广东惠州，再装上冷藏车转运香港，下午就到了香港市民的餐桌上。在武汉几毛钱一斤的甲鱼，到香港售价一百多港币，翻了上百倍。

　　新华社武汉分社记者撰写了一篇消息，立即传遍全国和世界各大媒体。美国《纽约时报》评价道：“武汉航空公司的成立，打破了中国民航一统天下的局面，给中国的计划经济打开了一个突破口。”《长江日报》、《解放军报》同时登了3000多字的通讯，文中称：武汉航空公司的成立，开辟了“共和国航空第三航线”。

　　邹远东的仕途如日中天，可他却匪夷所思地提出要去海南，去创办企业。

　　“放着大好仕途不走，万一干砸了怎么办?”“邹远东是为了发大财选择下海吧……。”机关上下议论纷纷。

　　邹远东不回答、不解释，他记得孙中山说过的：一个人要做大事，而不是做大官。只要对国家有利，一切从零开始又有何妨!

　　他带着志同道合的4名干部和50万元借款奔向海南，向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官本位”的观念作出了挑战!

　　国家没有给他投一分钱，创办企业的资金是他个人募集来的，可是他却到工商局注册了“国有”，很多人闻讯后百思不得其解。

国有资产的守望者

　　海南的创业不算成功，他做了几笔粮食贸易，为出资人分了红。

　　之后，邹远东又选择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当时，名闻遐迩的三九企业集团“实业报国”的理念引起他的关注。

　　1993年仲春，时任中央军委委员、总后勤部部长的傅全有将军从北京到深圳给三九集团授奖。当年，邹远东从戎时正是给这位首长当过警卫员。

　　由于傅全有将军的推荐，邹远东正式调入三九企业集团，集团领导要安排他当集团专职党委书记。邹远东说： “我还是愿意到一线搞经济工作。”

　　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党中央以远大的战略视野，提出中国经济体制改革要实现具有全面意义的改变，走向市场，走向集约，出台了一系列鼓励“优势企业兼并困难企业”的政策。

　　当时，三九集团提出到内地、到老少边穷地区去发展的战略。邹远东提出回湖北创业。

　　善于守正出奇的邹远东又毅然离开了月薪2万多元的高工资，有房、有车等高待遇的集团总部，以个人名义向集团借来83万元，只身回到荆楚大地，在湖北省工商局注册了“三九企业集团湖北公司”，属全资国有。他给自己发工资，每月仅100多元。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用毛泽东主席的诗句来形容邹远东的企业兼并之旅，一点也不夸张。一次，他晚上8点离开十堰市政府会议室，星夜乘车翻山越岭，第二天上午又坐在了宜昌市政府的会议室。又一次，他晚上7点才同黄石市市长握手告别，赶回武汉开了公司的紧急会议，冒着大雾又出发前往咸宁。汽车刚出武泰闸，突降大雾，能见度极低，几乎没有办法前行，司机说：“这种情况下开车是非常危险的，要不然等雾散了再过去吧。”

　　“不行!”邹远东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已经和人家约好了的，不能失信于人，必须按时赶到!”

　　档风玻璃上满是雾水，司机只好把头伸出车窗一边探路一边“蜗行”。不到100公里的路程，从晚上10点开到第二天早上6点多，足足用了8个小时!翌日上午8点，邹远东在咸宁行署会议室同专员李明贵握手相见时，对方充满了敬佩和感动：“这么恶劣的天气，以为你们怎么也过不来了。有这样拼命工作的好领导，把企业交给你们我放心!”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邹远东跑了40多万公里，考察了省内外各地市400多家企业，作了500多场报告，共兼并了以湖北为重点的中南五省二市国有企业55家，总资产72亿元。湖北三九长江实业公司依靠资本运营，走完了一个传统企业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发展扩张之路，被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企业界誉为“邹远东旋风”。

　　邹远东兼并湖北的这些企业，享受国家“挂账停息”的优惠政策，等于向国家和三九集团争取投资5亿多元，还为企业注入了先进的企业机制企业精神，盘活拯救了一个个濒临破产的国企。

　　后来亚洲金融风波来临，为了确保这些国有企业能有更好的发展，邹远东“把吃到嘴里的肉又吐出来”，他亲自考察、做工作，选择国内行业龙头，将一些优质企业嫁了出去——黄石啤酒厂与青岛啤酒联姻;枝江啤酒给了雪花啤酒;黄石制药厂奉送给三九医药上市公司;武汉轻工机械厂给了中国轻工总公司，这些企业的总资产价值30多亿元。

　　从大规模兼并到盘活这些国有企业，历经短短17个月。这些国有企业乌鸡变凤凰，累计向国家上交税收11个亿，为湖北的国企改革、经济发展和经济总量的增加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有好心朋友劝他：“你应该留下几个好企业当饭碗啊。”邹远东说：“国企姓公不姓私，我没有权利那样做。”

　　邹远东为自己留下了一个亏损最严重、问题最多的襄樊酒厂;又注册成立了一个“九生堂”——他的人生之旅又要开始另一场变革。

不拜金的“多肽之父”

　　公元一八四九年夏末，在英国首都伦敦安德森大街4号，居住着一户从德国迁来的人家。由于拖欠几个月的房租，房东叫来了警察，收走了他们的全部家当，甚至连小女儿的摇篮和玩具也没有留下。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名字叫做卡尔·马克思。这位身无分文、家徒四壁、没有任何资本的穷人，当时却正在研究着商品的剩余价值和资本的属性，写作着一部后来影响了人类世界的巨著——《资本论》。揭开了资本的秘密——从其原始积累说起，贪婪、扩张，无视道德和人的尊严,说: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滴着肮脏的血……。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需要资本。企业创造利润，有利于社会的发展、民生的改善，国力的增强。

　　三九集团的领导对邹远东充满了信任，赵新先亲自签署了一份财务担保手续，邹远东可以用它贷款六个亿，邹远东只是把它当成一份信任和激励，锁到抽屉里放到至今。

　　早在海南创业时，邹远东就曾有机会凭倒卖土地挣得几千万元;他的九生堂扩大生产规模，计划年产值可达20亿，他可以向武汉东湖开发区要500到1000亩土地，这让一些房地产商看得馋涎欲滴，而他仅买下了一座4500平米的厂房。邹远东不愿让资本成为带血的赚钱机器，他选择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1995年的初夏，邹远东到武汉市外经委看望一位老同事，在他的窗台上发现了一盒没有注册商标的“口服白蛋白”。一道电光石火划过邹远东的脑际——自进入三九，已成半个药学家的他敏锐地意识到：各地医院用的白蛋白都是进口的，通过静脉注射，既昂贵，又危险，倘若白蛋白能够口服，这个市场该有多大呀!

　　他拿起药盒询问：“这药是哪里来的，效果怎么样?”

　　“我肝功指标不太好，托朋友买来试着吃一下。效果不错。”

　　药品说明书上注明是汕头一家企业与上海的一个民营的研究所联合研制生产的，而上海的研究所没有电话也没有地址。邹远东决定立即奔赴上海寻找产品的源头。

　　历经曲折，邹远东终于见到了原中科院上海药物研究所研究员黄永昌老先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邹远东和老专家推心置腹，相见恨晚。邹远东讲述了企业以人为本，以科学技术为核心动力的理念，黄老先生深感遇到了“知音”。

　　“我信得过你!我还有更新的成果：通过酶把大分子蛋白质分解成肽。”

　　老专家倾四十余年心血的科研成果，在实验室已躺了多年，没有实现成果转化，更谈不上产业化。他希望能遇到有真知灼见的实业家，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我终于等到值得我托付的人了!”黄老先生毫无保留地将相关资料全部复印(厚达30多公分)给了邹远东。

　　邹远东如获至宝地把资料带回来，进行反复研究，又购买了许多相关书籍刻苦攻读。邹远东心里明白，发明创造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实现成果转化。有统计显示，我国每年申报的大量专利发明中，仅有5%能够实现成果转化，其他95%沦为“抽屉发明”。

　　邹远东喜欢挑战自我。他两道浓浓的剑眉显示着不屈而刚毅的性格。他发亮的前额闪烁着智慧和光芒，目光坦诚而深邃，似乎昭告世人：世上没有难题，因为我们拥有信仰、勇气和智慧。

　　邹远东请来专家们共同攻关，尊重科学，几百次的试验，终于以独特的工艺，成功地人工合成小分子活性多肽，这就是邹远东享誉海内外的“酶法多肽”。它使中国成为世界首个用生物酶催化蛋白质技术，获得小分子活性多肽终端产品的国家。

　　一个造福人类的新产品——三九蛋白肽，在邹远东一手创办的武汉九生堂生物工程公司诞生了!

　　国家科委《1998年国家级火炬项目计划》做了权威性说明：“三九蛋白肽采用的酶解办法，利用计算机自动控制，将蛋白质降解为分子量在240-1000之间的小分子多肽。蛋白质富含小分子多肽、维生素、卵磷脂、20种氨基酸等多种营养成分。易被人体吸收利用，具有免疫调节、抗辐射多项保健功能。”

　　邹远东阐述现代人缺乏肽的四大原因：一是化肥农药夺走了食物蛋白质中的酶，使人们在消化降解食物蛋白质时因酶减少而不能降解或降解不彻底，从而使人体缺乏肽;二是现代环境污染造成人体中的酶丢失或失活，人体在降解食物蛋白质时，因人体的催化物酶不足，而不能降解，人体因此缺乏肽;三是现代辐射造成人体消化系统损伤和紊乱，降解蛋白质的功能失调，获得肽的能力下降;四是现代生活方式引起的“现代生活方式疾病”，使人体降解蛋白质的功能紊乱和获得肽的能力下降。

　　拿到了国家卫生部的批文，邹远东立即带着产品四处参加展销会。有一个名叫郑荣成的港商——他的弟弟得了肝炎，后来又传染给了母亲，两人常年吃药，身体十分虚弱。当三九蛋白肽试生产出来后，邹远东马上赠送给郑家几箱让他们服用，不料效果出奇的好。

　　3个月后，奇迹在郑荣成身上也发生了：年已47岁、因精子成活率低到处求医问药仍不得子嗣的他，竟然让妻子怀了孕，顺利产下一子。夫妇俩激动得硬要赠送邹远东100万港元以表示感谢。邹远东坚辞不受。

　　在广交会上，这对夫妇抱着胖胖的儿子坐在九生堂的展位上“现身说法”。邹远东一向低调，担心如此宣传会让人怀疑是企业找的“托儿”，就劝他们离去，可是这对夫妇死活不肯离去。

　　郑荣成由蛋白肽的消费者变成了经销商。一次就订购了2万盒。并且打进了“‘门槛’极高”的香港有名的崇光百货大超市。

　　邹远东依据“酶法多肽”学说又开发出了三九牌大豆多肽口服液、三九牌调脂康(降脂肽)口服液、三九长线条(减肥肽)口服液、九生牌苦瓜多肽口服液等系列产品，先后荣获“国家火炬计划项目”、“国家‘863’计划项目”、多项湖北省和武汉市科技成果等100多个奖项。国家发改委将邹远东研制的酶法多肽成果载入2003年度《中国生物技术产业发展报告》一书。邹远东还被评为“全国企业自主创新十大杰出人物”和中国发明协会颁发的“发明创业奖”。

　　2003年4月，就在全球谈“非典”色变的日子，中国科学院发表了《多肽有望阻止“非典”》的文章。这则权威消息立即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民众纷纷地向九生堂求购多肽产品，三九蛋白肽口服液一时间呈脱销之势。

　　有些商家却借“非典”之机逐利忘义——口罩、温度表、白醋等都翻番涨价。更恶劣的是，一些不法商家制造根本没有免疫功能的假冒伪劣药品危害大众。面对如此局面，邹远东当即提出：国难当头，九生堂生产的多肽产品不但不涨价，还要降价销售，为国分忧，让利于群众，让更多的人能够买得起，吃得上。

　　一天，某高等学府急电九生堂邹远东：“北京疫情严重，急需蛋白肽，能否请先发一批过去，过后再付款?”

　　“我们马上发货。先防疫再说。”邹远东掷地有声。

　　一位上海经销商，趁“非典”之机将销售价格涨了7倍之多。邹远东闻讯立即打电话阻止：“你们这样搞不行!马上降下来!”

　　不料对方“财迷心窍”：“邹总啊，大好商机，这时不发财，什么时候发!”

　　“知道你发的什么财吗?那是顾客的血!顾客的命!我们不要合作了!”邹远东愤然将其37万元预付货款全部退回，并取消其经销商的资格。

　　为了满足人们急于了解多肽免疫知识的渴求，邹远东开始废寝忘食地编书。他主编了我国首部反映多肽狙击“非典”的科技图书——《狙击非典 中国肽谷》，科学又通俗地解读了什么是多肽以及多肽防“非典”的主要作用机理，一时间洛阳纸贵。在全国“第一书城”北京图书大厦，此书上架三天就全部卖光。他被推上了“科普作家”的行列。

　　从1996年至今，他先后申报生物肽类发明专利49项，其中11项实现成果转化，在世界肽类研究史上建立了一个新的学科门类即“酶法多肽”，他在此领域为我国争得了20个世界第一。被行业称为“酶法多肽之父”

　　邹远东的系列发明，被中国发明协会列为“新中国60年和中国发明协会成立25年中国民间重大发明”之一。在中国发明协会第六届全国会员代表大会上，他当选为中国发明协会副理事长，并获得“发明创业奖”，他创立的“酶法多肽”激发了世界肽产业的兴起。

　　“邹远东靠蛋白肽发了大财”，“最起码也是个千万富翁”……。邹远东对此不作回答，他除了领企业的定额工资，一分钱专利费不收，无偿让企业使用。不仅如此，他申报的专利所用的费用，全部自出。

　　一场“非典”下来，九生堂让利数百万元。有人不解，邹远东却安之若素：我们从事的是健康事业，首先心灵要健康!我们的资本不带血，它忠诚于国家，忠诚于人民!

对腐败零容忍

　　2008年7月的一天，由邹远东主持的襄樊酿酒厂的改制会议，在襄阳市南湖宾馆的会议室进行着。突然，财务总监神情紧张地走过来说：“邹总，楼下树林里有一辆汽车，上面有些身份不明的人探头探脑!”

　　军人出身的邹远东立即预感到与改制有关，于是就让秘书下去看看情况。秘书刚走出楼门，汽车里忽地冲出三个人，手上拿着管制刀具，看到不是邹远东，转身又回到了车里。

　　“外面好像有黑社会的，都带着凶器。”秘书回来报告。当即会场内一阵骚动，不少人神情变得紧张慌乱。邹远东感到对手要图穷匕首见了!他当机立断，冷静地拨通了时任襄樊市市长李新华的电话。

　　李新华市长在电话上果断地说：“我马上让公安局派人过来!”

　　邹远东刚放下电话，时任酒厂厂长的马永富推门走进会议室，看着会场内紧张的气氛，故意问：“怎么啦?”副厂长陈祥生说：“黑社会把我们这栋楼包围了，邹总给李市长打了电话，一会儿警察就到!”

　　马永富转身要走。邹远东厉声道：“站住!今天黑社会幕后的指挥就在这里!不准打电话、不准离开!腐败分子想用死来威胁我，他们想错了!我是一个军人，从当兵那天起我就随时准备牺牲。现在为了国家和职工利益，为了保住企业这个平台，我死而无憾!”

　　风云缘何而起?

　　1997年，连年亏损陷入困境的市属襄樊酒厂，被邹远东领导下的湖北三九长江实业公司兼并，酒厂变成了中央所属的国有企业，仍然聘用原厂长马永富为书记兼厂长。

　　盘活这样一个濒死的企业，远比兼并本身更困难。

　　邹远东通过输入三九品牌，引入三九机制，同时向国家争取“银行贷款挂账停息”政策和困难职工补贴，使企业的负担减轻了，流动资金充盈了，生产经营恢复了活力。酒厂的销售收入在兼并后的几年里逐年增长。

　　2005年10月，三九集团为推进国有企业改革，主辅分离，决定将长江公司产权整体转让，其中就包括襄樊酒厂。但由于三九集团拖欠银行债务，连累长江公司和下属的酒厂股权都被冻结，一冻结就是三年。集团虽然与自然人签定了产权转让合同，但无法实际履行。

　　在此期间，有人企图利用酒厂前途未卜之机，来一顿“最后的晚餐”，变相掏空国有资产。2008年3月，一封揭发马永富等人在厂外私立账户，将销售收入据为已有的人民来信，摆在了邹远东办公桌上。

　　邹远东立即带人一边调查一边启动改制工作。在当今的社会背景下，企业改制绝不是一场普通的企业转型，而是一场捍卫国有资产、捍卫党风、捍卫酒厂职工利益的战斗!依照国家有关政策去实施，势必打破原厂长马永富等人的如意算盘。

　　令人惊愕的是，短短三年时间，酒厂由负资产1800万元到负债3.5亿元!这些钱都流到哪里去了?

　　这是一场腐败与反腐败的博弈、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会场外的暗藏杀机，就是鲜明的注脚。十分钟后，大批警察赶到宾馆，迅速控制住了楼下的歹徒，并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准备行凶的刀具，一场可能发生的流血危机被平息了。但这时酒厂和社会上已传开了邹远东被杀害的谣言，酒厂的员工人心惶惶。邹远东第二天一上班，就到酒厂的每一个车间、每一间办公室安抚大家，见到邹远东无私无畏的气度，工人们心里充满了敬重和希望。为了保障邹远东的安全，许多工人暗中跟在他身边，要为他挡刀子、挡子弹。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邹远东在北京开会，马永富专程赶到北京，找邹远东密谈：“我给你四百万，把酒厂转让给我吧!”邹远东摇摇头：“四百万太少了!”马永富立刻说“给你八百万怎么样?”邹远东拍案而起：“你这些年到底贪污了多少钱?你有没有想到广大职工过得多么不易?你这个厂长到底代表谁的利益?无怪有人反映你贪了3000万都不止!”马永富紧张地说：“平均一个月贪100万，怎么可能呢?”“你造成了3.5亿的亏损，一个月何止100万?你把酒厂掏空了，工人背井离乡，何以为生?”

　　马永富悻悻离去，临走回头留下一句话：“你搞不倒我的!”这些年马永富利用酒厂的贪腐积攒了广泛的社会“人缘”，厂里骨干也大都是他的亲属和亲信。社会上流传开：邹远东和马永富是“利益之争”!

　　邹远东不屈服、不妥协、不辩解、不为谣言所动。好心的朋友劝他：邹总啊，你是单枪匹马，而马永富后面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啊!

　　企业改制是闯关，是没有枪声的战役。邹远东的原则是：企业改制决不能以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代价，任由贪欲者掠夺国家资产。必须要有人像丹柯一样，掏出自己的心照耀国企改制的光明之路。

　　改革的出发点和归属点都是人。企业改制涉及到利益的再分配，决不能以损害员工利益为代价，让少数人乘机暴富。

　　在国企改制中，许多看好企业前途的人都想多买股份，以便企业盈利后可以多分红。为了最大限度地体现出公平、公正，在分配酒厂股权时，邹远东一改企业高管控股现象，提出了“在国有控股前提下，按照工龄长短全员持股”，酒厂拿出49%的股份由员工认购，自愿入股。不论员工的职务高低，一律按员工的工龄配置股份。

　　这一创造性方案既保证了国有资产不流失，又保证了广大酒厂职工的利益不受损害，同时也保证了酒厂发展的前景和希望，改制增加的成本却背负到了邹远东自己身上——为了改制，他和全体股东共同举债6800万元!这6800万加上马永富腐败造成企业亏损的3.5亿，共计4.18个亿的单，完全可以按政策由国家来承担。而邹远东把责任留给自己。他没有半点退缩和怨言。“只要对职工有利，对稳定有利，哪怕扛再多的债，也要最大限度地保护国家利益、保障职工的权益。”

　　2009年7月17日到19日这三天，是酒厂职工们永远难忘的日子。整个改制工作终于迎来了最关键的一个环节——买断职工身份。

　　几百名职工排着队高高兴兴地签下了解除国企劳动合同和改制协议书，满脸笑容地领到写了自己名字的存折!邹远东参照襄阳市企业改制补偿最高标准，把拖欠十几年的工资一下子都给补齐了，拖欠十几年的养老金一下子都给补齐了，需要报销的医疗费一下子都给报了，一位老工人一下拿到了二十多万元的补偿，他含着热泪说：不是说我们酒厂资不抵债，要破产吗?怎么我还能拿这么多钱?!我一辈子没见到这么多的钱，没得到过这样的公平待遇!

　　邹远东说，改制不要与民争利，改制后我们多努一点力，多卖一车酒，利也就找回来了。

　　最后，厂里研究决定给128名离退休人员每年发1000元补助金，逢年过节还要送慰问品，仅此一项，公司每年就要付出130万元!

　　改制，保住了企业平台，保住了职工饭碗。酒厂一千多名职工，涉及一千多个家庭，辐射开来是几万人的小社会，国家要稳定，首先企业要稳定!

　　就在襄樊酒厂“最贴心最人性化的改制”大获人心时，吉林某钢铁集团公司因股权调整不公激化矛盾，引发群体性事件，新上任的总经理陈国君被愤怒的职工群殴致死。

　　西方哲学家荣格说：“一切文化最后都沉淀为人格。”在邹远东的率领下，一扫国企改制领导人一夜暴富、职工怨声载道的现象，实现了“国家、企业、职工”三者共赢的局面。

　　破坏改制的马永富不得不低下狂妄的头颅。2009年的一天，是邹远东60岁生日，为了回避有人借他60大寿送礼，邹远东带着女儿悄悄到南方一个城市去度过，他突然接到了马永富的电话：“老大哥，你赢了，你是企业家，你是政治家，我打心眼里佩服你!我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我错了，希望你能给我指一条生路……。”

　　“能给你生路的只有你自己。想想有什么问题，争取主动，向组织坦白交待吧!”放下电话，邹远东长长舒了一口气：多行不义必自毙，窃取国家财富和人民血汗的大盗必将被押上人民的审判台。

　　反腐也出生产力。拨乱反正的襄樊酒厂回到了人民手中，亏损了半个世纪的酒厂，今天蒸蒸日上，2011年销售收入已上四亿元，并向国家奉献了可观的利税，员工拥有了希望!

　　2012年春，邹远东组织全集团中层以上干部，上了一次特别的党课——到湖北省反腐倡廉警示教育基地武汉洪山监狱参观。“以史为镜”、“以人为镜”，让在经济战线上奋斗的战友警钟长鸣……。

　　至今仍有人认为，邹远东这样执着地和腐败分子斗争，最终还是为了“利益”，因为世上没有不为金钱所动的人。

忠诚的证明

　　2012年6月3日，湖北三九长江实业公司党委会在办公楼会议室召开，邹远东一夜未眠，面带憔悴、表情严肃的走进会议室，他扫视了会议台前围坐的九名党委委员，说：“今天的会议，是我邹远东参加和主持的长江实业最后一次党委会。”与会者惊讶、愕然。

　　邹远东表情庄严地说：“今天的会议就是一个议题：我邹远东退出长江实业公司，我不再担任长江实业公司党委和党外的任何职务，(包括兼任的下属公司法人代表)，不要企业的一分钱股份，不再领企业里的一分钱工资，我在职所用的公司物品——包括汽车、手机，全部缴回公司。”

　　邹远东，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企业历经磨难，正在走向辉煌时，你却要 “全退”、“裸退”;

　　邹远东，你到底为了谁?你留在仕途，有可能成为将军和地方的高级领导;你转身下海，20多年的创业为企业积累了财富，为国家上缴了可观的利税，你作为“酶法多肽之父”，完全可以用自己的专利，正大光明的成为千万富翁、亿万富翁。而你却在为国家奉献了富强，为企业奉献了安定。在你白发如霜的时候，舍弃了你所创造的一切!

　　“舍弃也是财富!”在党委委员们的哭声中，邹远东说了这样一句警世格言。

　　邹远东在总参作战部当军官的女儿邹江南，在电话上更是泣不成声，她最了解父亲，十年前，母亲去世，父亲就没有再婚，他是为了让女儿感觉到她永远拥有父亲、有个家，他舍弃了自己的生活，把工作当成“爱人”。

　　“你习惯了工作，全退了，你会孤独啊，我又不能回去照顾你，你独身一人，往后怎么办啊……。”美丽善良的女儿，怕父亲离开工作后，精神会垮下来，试图劝说父亲不要把自己的退路做得这样绝，一直在电话那边痛哭不止。

　　邹远东并非是个无情汉，妻子是红军的女儿，二人相濡以沫，感情甚笃，可是邹远东在兼并企业最忙碌的时候，妻子患病，延误了诊治，不幸早逝。邹远东懊悔不已，在妻子的灵前哭得晕过去几次。之后，只有靠拼命的工作来弥补对妻子的愧疚。

　　邹远东在党委会上说：“作为一个企业家，我把企业实现利润最大化作为天职;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要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作为我的天职。时刻不能忘记我们是共产党人在办企业，是国有企业，我把国家的牛养大了，不能说牛是我的。应时而退，是我唯一的选择。”

　　一个企业家，一个共产党人，身上应该流淌着道德的血液。邹远东给两位高级首长当过秘书，在首长身边学到的光荣传统和他当军人的经历，铸就了他对信仰的忠诚。

　　邹远东给省委书记李任之当秘书时，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情：李任之原来任职的安徽省有一位基层干部的亲属在武汉工作，想调动一下职务，上门送了两瓶“黄鹤楼酒”。李任之回家发现后，立即让邹远东乘他的红旗轿车送回去。邹远东说：“一瓶酒才一块多钱，跑一个来回的汽油就超过了酒钱。”在文革中被打倒，后被周恩来总理亲自解放出来的李任之严厉地说：“这是两码事，退不退礼是关系到党风、领导干部作风和人民对领导干部信任的大问题!”邹远东只好乘坐红旗轿车，带着两瓶酒驶向月光里的汉口……。

　　我们多么向往战争年代那种英雄的气息!

　　我们敬仰那些无私无畏从战火硝烟中穿过，依然保持着坚定信仰的前辈!

　　邹远东为之当过警卫员的那位高级将领，退休后重回他当年战斗过的河西走廊，去寻找历史的记忆。战火早已消散，一片片战友的墓地留在大地上。老将军到墓地看望和祭拜了每一个他熟悉和不熟悉的战友，他们为了大地的解放，十七八岁、二十多岁就献出了宝贵生命。老将军每一次面对那些默然无语的石碑，眼睛里都饱含热泪。他设法寻找到烈士的家人，一路上散尽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不贪婪才能战胜贪婪。革命前辈的精神，是邹远东反腐的源头活水。

　　邹远东出差到北京，一位供应商闻讯赶到邹远东下榻的酒店，要请邹远东吃饭，邹远东说：“你是个小企业，怎么能让你请呢?”邹远东请供应商到一家餐馆吃罢饭回酒店，供应商随手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邹远东问：“这是什么东西?”，“一点小意思啦。”说罢转身就走，邹远东把布包扔过去，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的声音，原来里面装着的是金条，邹远东对供应商说：老伙计，就是一座金山我也不会要的!

　　还有一次陪客户用餐时，在场的一位属下随邹远东去洗手间，塞给他三万元，说：“邹总，您身体不好，买点补品吃吧。”邹总当即凌颜厉色地说：“你不能这么做，我的工资比你高，何况我是独身一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你，上有老下有小，还要供孩子上大学，三万块是你一年的工资呀。如果你想以此换个职位，更是大错特错，因为你可能会利用这个职务的权力，把这笔钱捞回来，我不会让你走那样的邪路的。”

　　湖北长江实业公司这次“最后的党委会”，开得让人心灵震撼。党委成员中，有四名是昨天才进党委的新委员。今天邹远东宣布“全退”的决定后，党委委员们才猛然醒悟，邹远东早在几年前就谋划了这次会议。四名新委员平均年龄29岁，他们是长江实业公司新的血液。他们经过邹远东多年的考察和言传身教，今天可以放飞希望了。

　　新进的党委委员江涛，红着眼圈，含着泪水对笔者说：“我本来是帮助邹总企业改制的律师。那一段时间，我们吃住在一起，他给我讲过这样一个寓言：一棵苹果树，在它的种子还不成熟时，它的果实又青又涩，人们不会去采摘它。当他的种子成熟了，为了传播后代，它发出诱人的香气和美丽的光泽，让人们采摘自己，吃掉自己，然后把种子留在大地上，让它长出新的苹果林——无语的植物都懂得进化论啊!”

　　这不是哪位名作家所写的寓言，而是邹远东自己对生命的感悟。

　　轻舟已过万重山。

　　邹远东在不断选择、不断放弃中走过了大半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挽留住他，不管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磨难和辉煌，从今以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他说他还有很多项专利等待他实现产业化转化，还有很多项发明呼之欲出。但他毕竟要顺从大自然的规律逐渐向夕阳走去。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看到在武汉大街上有一个乘公交车的秃顶老人，下车后到一个小小的面食店里去叫了一碗热干面，吃完后又孤独地消失在人群中。人们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为国家贡献过十多亿财富的企业家，不知道他是曾经发明了“酶法多肽”、拥有49项专利，让世界刮目相看的发明家，人们更不知道，他为民族留下的道德财富和精神财富比物质财富更为宝贵。

　　伟大和平凡是孪生姐妹，历史不会忘记为民族复兴做出贡献的人们。

　　这位花甲老人平凡的身影融入茫茫人海中，他和那些不相识的忙碌着的人们拥有同一个名字——人民!历史的史诗就是由这些平凡的人们谱写的!

　　(责任编辑：宋克杰)

(原载《企业与企业家》杂志)